【叶橙】烟在哪（上）
*老实承认是个带甜味儿的刀，莫杀我，是HE
*微张楚是剧情需要，就不打tag了
祝食用愉快。
Ⅰ.清晨
“嗡——嗡——”
突然亮起的白光驱散了一室静谧，叶修翻身不予理会，谁知过了半晌，扰人清梦的罪魁祸首兀自还在床头柜上不依不挠地震个不停。
人影扑腾了几下，抓起手机眯缝着眼扫向屏幕。
苏沐橙。
“喂？”叶修弹身而起。
“叶修你快来啊！”对面传来的却不是那无比熟悉的温柔嗓音，“沐橙出事了……”
叶修坐在车厢里，听着这座城市慢慢从沉睡中醒来。
一路上他不停地把手机开屏又锁屏，引得驾驶员频频侧目。
叶修苦笑，他知道自己现在一定非常奇怪。
那个瞬间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完完全全的一片空白，是连十五岁独身一人离家出走、十八岁扛起队长重任、经历无数次惊险战斗都不曾体会过的迷茫。
荣耀教科书会在战前做好万全准备，让战斗中每一秒的走向都紧握在他手上。
但是这一次，变故突如其来，他发现他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办。
嘴里麻木地念叨着几乎已经是哭得不成语调的楚云秀告诉自己的地址，叶修抓起一旁外套就向外冲。
计程车转过了多少道弯？路过了多少信号灯？刚刚窗外略过的身影会是她吗？
一一怎么可能。
“麻烦再开快点。”这句话是个魔咒，他一遍又一遍地说着，好像只有这样，他才足以维持大脑继续运转。
其实不过是过了几分钟，于他而言却好像是一整个纪元。
等他赶到的时候苏沐橙刚刚被推进手术室，长廊上只有楚云秀断断续续的抽泣声在渐渐飘散。
“沐橙怎么了？”叶修看都没看一旁的张新杰，上去就抓住楚云秀臂膀，强迫她对上自己视线。
楚云秀失神地抬头，被泪水浸染的眼眶早已使得视线模糊不清，然而那双琥珀色的瞳射出的犀利的光却仍能刺透屏障而来，直达她灵魂深处。
楚云秀怔住。
他们都以为他除了输赢对什么都满不在乎，于是永远都是一副懒散样，于是双眸暗淡无神。
现在她知道了，这人只不过是太会控制自己的情绪，只有名为苏沐橙的缺口才会使他情感决堤。
心急如焚的叶修看见楚云秀这失魂落魄的模样，“啧”了一声，旁边被无视的某人这时适时开了口：“是车祸，初步检查说是颅内出血，全身多处轻微骨折，具体情况要等手术之后了。”
“颅内出血……”他心里“咯噔”一下，一种淡淡的心悸感在全身蔓延。
随着手术中的指示灯亮起，叶修瞬间失去了浑身的力量，“咚”地砸在了一旁的长椅上。
脑后是墙壁带来的厚实感，这让叶修稍稍定了定神。
他感觉到有一只手放到他肩上用力按了一下。是张新杰。
他没有睁眼。
他听到张新杰似乎是轻声对楚云秀说了句什么，然后抽泣的声音渐渐远了。
坐在这空无一人的长廊上，他突然觉得很冷。
苏黎世正值初秋，他早上出来时又太过匆忙，现在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的里衣是用来在空调房里当睡衣的短袖。
其实他家小姑娘身体向来比较健康，几乎没怎么给过他像这样在医院苦等的经验。除了那一次，H市大面积爆发流感，这下子她也没能幸免。
他和苏沐秋把她裹得结结实实像个圆球似的来了医院。
苏沐橙被送进病房里打点滴，小姑娘不像其他那些娇滴滴的公主怕打针，这让苏沐秋心里多了份慰藉。
“你说这医院里空调开这么大，沐橙会不会冷啊？诶要不我进去陪陪她？或者选一个她喜欢的电视给她看？”
叶修这会儿正对着高高挂起的禁烟标识心烦意乱呢，闻言送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想这些你还不如出去买饭，你看看这都几点了，我都要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苏沐秋也毫不示弱地还了他一个白眼，转身离开。
满耳都是大叔大妈亲戚好友们聒噪的大嗓门，叶修越来越觉得自己坐在这儿就像那只独立在鸡群里的鹤，可是他又走不开。
这个角度刚好能看见里面的苏沐橙，因为生病而红扑扑的小脸格外惹人怜爱。
脑补着刚刚研究的一套连招，叶修就这么等啊等啊，结果等了半晌没等到香喷喷的午饭，倒是把某病号给等来了。
叶修看着这个向自己跑来的圆球，违和感都快要溢出来了。
“你怎么出来了？”
苏沐橙绽出一个笑：“我一个人在里面没意思嘛，你和哥哥又不进来陪我。诶，哥哥呢？”
“给你买饭去了，”叶修起身，伸手在小姑娘头顶轻轻弹了一下以示告诫，“那也不能在打点滴的时候自己跑出来，我带你进去。”
可是这次和那次不一样。
那一次，叶修意外地等到了不应该跑出来的苏沐橙。
这一次，他无比渴望他能再次等到本应不可能在这时出现的身影。
Ⅱ.对不起
他看着现在的苏沐橙，看着眼神躲闪着不知该看向哪里的苏沐橙，胸前像是压了千斤坠般喘不上气。
烟瘾突然上头，叶修一拍裤袋，然而里面空空如也。
他有些无奈地看向她。
这段时间小姑娘在逼他戒烟，一星期最多抽一包，平时还只能放在她那儿保管。
苏沐橙许是察觉到他目光，愣了愣神，终是迟疑地开了口：“你……是在找什么东西吗？”
“是啊……”叶修笑笑，“我想抽烟，但是你把我的烟收走藏起来了。”
“对不起……”她低下头，柔顺的橙色长发随之遮住眼帘染上阴霾，“我什么都想不起来，我真的……我不知道你的烟在哪里……”
“没关系。”叶修下意识就想伸手去触碰眼前人的发顶，然而手指只堪堪弯曲了一下又再度收回，“等你想起来就好了。”
但苏沐橙只是把头埋得更低：“如果真的是我做的，等我想起来，我一定会告诉你的。我……很抱歉。”
对不起。
这样的字眼有多久没出现过在两人的对话之间了？
“好啊，”叶修起身，”作为惩罚，在你想起来之前，必须让我陪着你。”
“咔哒”一声，叶修推门而出。
“诶诶，出来了出来了。”嘀嘀咕咕的嘈杂声顿时停止，视线不约而同地全都集中在了那人身上。
察觉到众人关心的目光，叶修也只是淡淡送去一瞥，然后沉默地坐了下来。
众人面面相觑。
这群人大多也都是在睡梦中得知消息后匆匆赶来的，一大批人浩浩荡荡闯进长廊，结果就看见叶修，那个永远胸有成竹，在战场上攻无不克就好似神一般的男人，此时却像萎蔫的叶儿一样歪在了座椅上。
“喂，怎么了你，给我起来，你倒是说话啊！”静默之中方锐到底是忍不住了，跳上去就想把叶修拽起来。
然而叶修缓缓抬眸，让他还未来得及伸出的手牢牢固定在了身体两侧。
大抵将死之人的眼神也不过如此。
指示灯终于熄灭，叶修眼睛一亮挣扎着就要爬起来，却被王杰希按住：“新杰被楚云秀抓着去问了，你就在这稍微歇会儿吧。”
叶修和他对了一眼，没说话，又倒了回去。
手术门开启，不远处似乎又传来哭泣的女声，众人闻声望去，就见张新杰神色凝重地走了回来。
“……唉。”面对冲上来的队友，想起刚刚试图握住苏沐橙的手却被护士拉开的楚云秀，张新杰的回复只是一声叹息。
能让这位联盟出了名的冰山脸露出这副表情的情形，大概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了吧。
“谁是病人家属？”护士问。
“我。”一开口，叶修就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地可怕。
护士没太在意那群人的低气压，医院每天都要上演不同的生离死别，这些她早已屡见不鲜。翻着资料，她向这个走来的男人看了一眼：“你是她什么人？”
这个问题还真有点为难他的嫌疑。叶修反应一秒： “……她男朋友。”
他昔日的队友或对手都投来了疑惑的目光。叶修心里感叹，这要是在以前自己这么语出惊人的话，肯定早就被这群损友取笑，联合起来坑他让他大出血了吧。
“在这签个字。”护士递出资料，“跟我来吧，还有些东西需要你来处理。”
叶修点头，眼神却一刻也没离开过响着单调旋律渐渐远去的手术车。
“她……怎么样？”
护士想了想，说：“我只能告诉你……做好心理准备。人肯定是能保住，但是其他的就不一定了。”
“比如……？”该死的，叶修暗骂，声音竟然在颤抖。
“比如脑部损伤。”护士似乎是叹了口气，“具体的状况，要等她醒了才知道。”
现在，叶修知道了。
如果可以，他宁愿选择今天早上不去接那通电话。
Ⅲ.失态
“苏妹子，她……”黄少天在众人的眼神示意下终究是问出了口。
叶修闭着眼沉默良久，直到他们都以为他不会回答了，才缓缓说道：“……失忆。”
“什么？”一瞬间十几号人的瞳孔都放大了好几倍，刚想再问，就见迫不及待等叶修出来后冲进病房的楚云秀走了出来。
她局促地像只打翻了牛奶不知所措的小猫，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不安地抿了抿嘴唇，再下一秒竟然就这么在队友面前哭了出来。
“叶修，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是我害沐沐变成了这样，都是我害的，她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
张新杰一把拉住楚云秀的手，安慰道：“那根本就不是你的原因，发生这种事情我们每个人心里都不好受，只能说……人各有命。”
是啊，天灾人祸，斗转星移，你以为永恒的东西，也许下一秒就会破灭。
“你什么意思？”突然有人开口，声音是从未有过的冰冷。
张新杰抬头，看见叶修快步向他逼来，“你的意思是，沐橙命里就注定她要经历这种痛苦？凭什么？”
怀里的楚云秀作势又要落泪，张新杰推了推眼镜：“前辈，冷静。”
黄少天和张佳乐都已经弹身而起就要去拉叶修了，毕竟他刚刚那副好像要吃人的模样任这里在座的谁也没见过。
好在叶修没有，他旋即又变回了平时那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转身避开视线冲众人摆了摆手：“你们回去吧，都去训练。我没事。”
“是真没事还是假没事？”黄少天问。
叶修转头看他。“真没事，快滚吧你们，看着你们我都烦。”
黄少天还想再说什么，被喻文州拉住：“那各位，我们就先走吧。”
刚坐到车里黄少天就跟机关枪似的发问：“队长你刚刚干嘛拦着我？他现在这样一个人留在那要是出事了怎么办？”
喻文州淡淡地说：“你觉得他可能会让我们留下看到他这幅样子吗？他是领队，是我们中国队的领队，不论怎么样，也不能因为个人原因耽误了整支队伍。况且现在这种情况，他也确实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车厢里鸦雀无声。这种快要让人崩溃的沉重氛围在今早已经不知多少次笼罩住这批人了。
黄少天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最后只好以一声重重的叹息结尾。
一直沉默不语的孙翔开了口：“我真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看到这样的叶修。”
“对不起，都是因为我……”楚云秀的眼眶是没褪去的哭红，泪痕甚至还倔强地贴在她脸上，“我就不应该答应沐橙说要陪我下楼走走的提议……”
张新杰轻轻拍了拍楚云秀的背，话语再次被哽咽切碎打断吞咽回腹中。
“希望他们都能好好的吧。”喻文州做了总结。
Ⅳ.水
苏沐橙发现，自己现在非常迷茫。
她甚至不能回答最基本的问题。
我是谁？这是哪？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刚刚那个说要陪在我身边的……又是谁？
大脑一旦开始思考就疼痛无比，好像盘古正挥舞着一把巨大无比的斧头在她的脑袋里横冲直撞，一刀劈下就势要把它分成两半。
顿生的无力感让人防不胜防，无法发泄的恐惧化为泪水从眼眶喷涌而出。
为什么要哭？
因为自己似乎忘记了很多不该忘记的东西，曾经下定决心要好好珍藏一辈子的东西。
她耳边恰到好处地响起了男人温柔的嗓音，几乎就快要使她发狂。
——“我想抽烟，可是你把我的烟收走藏起来了。”
那一瞬间他眼神里流露出的落寞让她差点就要脱口而出，可是话到了嘴边却发现，自己不知道该说什么。
对不起，我真的很希望我能知道……
熟悉的温暖和陌生的冰凉席卷了她周身每一个细胞，整个人仿佛身于无尽黑暗之中，四周是绝对的死寂，身体却被烈火包裹，任四肢百骸逐渐分崩离析。
而她无能为力。
喉咙深处下意识发出呻吟，苏沐橙意识到这样不行，再任由思绪发展下去自己只会在深海里越陷越深，最后讨得一个溺毙的结局。
视线穿过发丝的间隙锁定了水杯，同时手指艰难地向那一点点探去——脑袋的剧痛来的快去的却不快，这大大限制了她的活动。
然而事与愿违，指尖与杯身就是差那么一点点。
就要够到了……苏沐橙心下暗念着，艰难地撑起身子准备往前挪，谁知就在这时一只手适时伸出替她完成了剩下的壮举。
看着眼前这只握着纸杯向自己递来的手，苏沐橙有些愣神。
不得不承认这是双极好看的手，手指修长而白皙，指节处骨节分明却又不失柔和，此时微微发力更是把男性的手所能拥有的魅力展露得一览无遗。
如果是初次见到的话，还真的想让人不由得惊叹一声呢，苏沐橙感叹。
“愣着干吗？不是要喝水吗。”懒散的声线在她头顶响起，苏沐橙抬头，撞上的是一双深秋潭水般深邃的瞳眸。
她接过水杯，一口气喝完杯中水，然而砸吧了几下还是觉得很渴。正犹豫着怎么开口让这人再给自己倒一杯，他却好像已经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一般，转身就灌了满满一杯水。
感受着手心里传来的热度，苏沐橙盯着白色床单发呆。
“还是和以前一样，在医院里无聊的时候就喜欢不停地喝水，喝完了就抱着水对着床发呆。这白花花一片有什么好看的？”一旁的男人似乎发出了一声轻笑，着实把神游在外的苏沐橙吓得不轻。不过她细细品味一番后从这话里读出了另一层意味：“那你……是不是认识我？”
何止是认识啊，是熟到不能再熟了。
“对，我们两关系特别好。”叶修眼神闪动了几下，说。
“我失忆了，是吗？”苏沐橙突然抬头看他，眼里是出奇的镇定。
“……是。”叶修觉得自己的语气就好像做了坏事被抓住的小鬼头一般。
苏沐橙点点头，缩了缩臂膀把自己揉进被窝里。“抱歉，”她轻声说，平稳的声线里不带丝毫情绪，“我想休息了。”
“好。”叶修应道，看了一眼床上小小的一团后走出了病房，又小心翼翼地把门关好。
他不允许他的小姑娘在睡梦里的时候有任何因素去打扰。
Ⅴ.真实幻境
苏沐橙睡醒后第一眼就看见她床边趴着一个黑溜溜的物体，惊得她差点拍下床铃。
定睛一看才发现原来是个人。
她缩着身子往后面靠了靠，目光躲闪戒备地盯着他。
她现在看谁都觉得是坏人，尤其是那些不时走进房间对着她指指点点说着她听不懂也不想去听的语言的白大褂，还有那个不知名的把她整天关在这里的罪魁祸首。
不过……这人好眼熟。
像谁？苏沐橙揉了揉太阳穴，脑内画面像走马灯般晃过。
是她刚刚在半梦半醒间看到的，一个大概十几岁模样的橙发女孩儿和一个和她长得很像的人，以及还有个黑发褐眸整天懒洋洋的少年。
意识清醒前的最后一副画面似乎是那橙发女孩儿面对着黑发少年的一幕——
“……，你带我出去玩好不好？”
“好啊，”那少年笑着，抬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那就快去换身好看的衣服，然后我们出发吧。”
过于真实的梦境，真实得可怕，好像曾经就是在她身上发生的一样。
那个女孩子叫的到底是什么？
明明是再熟悉不过的两个字符，她叫过无数遍早已刻入骨髓任时间流逝也不会褪去痕迹的名字，此时却模糊地好像幻影一般在前方闪烁，苏沐橙拼命奔跑，但就是不能向它靠近分毫。
“你……ye，yè……”她只不过是像喃喃学语的孩童般艰难而又虔诚地吐出几个破碎不堪的音节，大脑却已刺痛得快要炸裂。
直到她的手腕被温热的触感包围。
苏沐橙吓了一跳，画面随即消失，她呆呆地抬头看去。
叶修眯缝着眼，一看就是一副刚刚睡醒的样子：“想不起来就别想了，不急，慢慢来。”
她眨巴了几下眼睛看着他，突然就用力甩开他的手，埋在臂弯里就开始嚎啕大哭。
让那些该死的美好回忆都见鬼去吧，她一个连自己名字都不知道的人，凭什么去拥有？
哭声一下又一下撞击着叶修的神经，力道之大差点就要让他站立不住。
天知道他有多想把他的小姑娘用力地揉进怀里，用自己并不多宽厚的胸膛包裹住她，亲去她泪水告诉她，别哭了，我在这里。
他为什么直到现在才读懂自己的内心？
“沐橙，”饶是平时再出口成章的他终于也体会了一把词穷的感受，“别哭了，再睡会吧。”
只有在梦里，你才能笑着面对我。
TBC.
